玩動靜_親子互動

電影〈被遺忘的幸福〉──該把失智媽媽送去安養院嗎?

圖片來源:電影劇照

阿茲凱默症的母親在一場風雪夜裡走失,讓原本四散在各地的家人回到故鄉芝加哥。為了要將母親送去安養院的問題,過程中大家各持己見,提出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電影故事利用記憶當作出發點,探討每個角色對「愛」不同的表達方式。

小碧在深夜接到弟弟尼克的電話,希望她盡快從加州趕回故鄉芝加哥,因為罹患阿茲海默症的母親在風雪夜走失了……

小碧帶上因為違反宿舍規定,被舍監趕出宿舍的女兒艾瑪一起回到了家鄉,沒想到一遇見尼克,就起了爭執,尼克怪小碧住在遙遠的加州,照顧父母的責任變成自己的重擔,更挫折的是,尼克覺得母親的失智症已經邁入第七階段,也就是最嚴重的一個階段了,年邁的父親已經不堪再負荷照顧母親的責任,應該要把母親送往可以接續照護任務的安養院,但父親堅決要親自照顧母親,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愛,讓他覺得安養院這麼多患者,怎麼可能有照護品質,唯有像自己這種相伴一生的親密愛人能夠無微不至地給予最真實、溫暖、細緻的看護,這才是真正的照護!

尼克希望姊姊幫著自己說服固執而堅持己見的父親,小碧卻沒有那樣的堅毅與反抗精神,因為她是長女,她習慣了犧牲自己,在母親年輕衝刺事業時,開始擔任如母的長姊的任務,照顧家裡與弟弟,她已經習慣活在別人的期望中……

而尼克自己因為開始經營起酒吧,面臨巨大的財務壓力,還有時不時得前往支援父母的照護問題,而造成他身陷窠臼,無所適從,甚至連談感情都覺得自己無法給予伴侶任何承諾與安全感。

小碧的女兒艾瑪也有著自己的問題,她正面臨人生的抉擇,她一點也不想唸大學,但是父母跟社會期望都在告訴她:「這是唯一的出路!」而且如今能夠無憂無慮地就讀大學,是非常非常幸運與幸福的事,怎麼可以不好自珍惜呢?沒有那張文憑,人生前景堪憂呀!

最後則是對失智的伴侶一往情深的老爸,他不願意自己的妻子被丟進都是失智患者的環境,那裡都是陌生人,誰會真心實意地關懷另一個失智老人呢?但自己的身體也每況愈下,逐漸無法負荷這個重擔了……

於是,一次母親的走失,讓這家人再次聚首,並且看到橫隔在彼此間的各種問題,以及逼迫自己正視一己生命的窒窟與缺憾,他們該何去何從呢?

本片是女導演伊莉莎白·查姆柯首部自編自導的劇情長片,在日舞影展露頭角。尤其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本該是嚴肅和悲嗆的議題與氛圍,但導演卻用幽默十足的台詞與角色反應,讓太過沈重的生命兩難處境變得較輕盈,而得以反芻與消化。

影片走平實的風格與細膩的路線,每個角色的心理轉折與生命掙扎都一一鋪陳,細細呈現,導演甚且抽去了最煽情、催淚的片段,用輕描淡寫的手法,舉重若輕地提捻出了每個個體在生命中都可能面臨的十字路口與抉擇維谷,雖是小品,卻能餘韻繞樑,沒有大悲大喜的情緒張力,多的是對生活與生命的咀嚼、消融後的凝視與反思。

失智和與之相關的長照議題再次躍上大銀幕,關於這類的影片已然可以變成一個系列電影了,從紀錄片《被遺忘的時光》,到日本電影《明日的記憶》,再到奧斯卡影后茱莉安·摩爾主演的《我想念我自己》、影帝安東尼·霍普金斯的《父親》等等,族繁不及備載,我們看到大量的相關議題的影片,而且可以預料,往後幾年還是會有更多的相關議題,但如何能在眾多「失智潮」中殺出血路呢?我想是值得電影人深思與更花功夫琢磨的。

whattheyhad1 videoSixteenByNineJumbo1600 1
照顧阿茲海默症患者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

導演這次的故事來自一段令人心碎的真實生命經歷,她的外婆就是阿茲海默症患者,那段陪伴外婆,觀察外婆的日子成了本片的基底,也是她對自身展開的一場釐清與辯證的過程(我認為所有的「自傳體」都是對自我的釐清與辯證的一種生命儀式),看見阿茲海默症帶來的悲劇,卻也經歷著過程中層出不窮的意外笑果,而人生不正如此,悲喜交集,痛苦與欣慰交疊成狂亂又協奏的樂章。

所以英文片名《What They Had》(直譯應為「他們擁有過得」,但優美一點的翻譯可能是「曾經擁有」)更強調了:與其一直看著日漸消失的記憶,不如珍惜此刻的聚首以及過去所有共同經歷的美好。

在片中母親講了一段讓人印象深刻的話:「這是最好的時間點,因為再晚一點,我就會忘記他;而再早一點,我卻會太想念他……」

片中另一個值得思考的議題可能是更尖銳的:我們可能比我們想像的更需要疾病!意思是,疾病發生後,我們便能看見自己最真實的反應以及心態!尤其當照護親密的伴侶或父母成為一種理所當然的愛與孝心的表現的時候,也許我們就是離不開那個疾病,因為我們常常想到的是「如果我把母親送去安養院,別人會不會覺得我不孝?」、「如果我把伴侶送去安養院,是否會讓人覺得我薄情寡義?」等等的議題,這些複雜的心裡,可能更常被合理化為「他/她就是需要我呀!除了我之外,誰更懂得怎麼照護他/她的每個需求呢?」因此我們慣常以自己為主體出發,去思考自身處境,再將之合理化為「患者的需求」那樣來欺騙自己(這樣的案例屢見不鮮呀),殊不知,我們其實比患者更需要那場疾病來展現我們的愛、孝心、愧疚與被需要的感覺呀!

是呀,以近來流行的身心靈的觀點來說:我們就是需要疾病,來讓自己變得更健康(這套理論大致是:疾病永遠是種隱喻與暗示,指點出我們尚未康健的狀態,透過釐清與療癒,我們將得到更健康的心理)

我知道觀看這類影片,心裡壓力是巨大的,尤其到我這種上有父母,下有子女的年紀,我們或多或少聽過身邊親友的長輩有著類似的疾惡窘境,而一個家庭也就此陷入拉扯與混亂中,每個決定都是極盡撕裂之能事,通常伴隨而來的不僅是當下面臨的「新仇」,更是很多很多舊恨的引爆點!

更慘的是,台灣多數家庭是沒有尋求「心理諮商」服務的習慣,尤其在長輩心裡更是「家醜不可外揚」,因此所有的糾葛與紛爭最後只能塵封、藏覆在「家」這面旗幟底下,然後繼續在個人的生命經驗中化膿、腐朽、作祟……

我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幾個類似個案,我覺得,相對身體健康的那位長輩,可能是更需要心理諮商協助的,因為另一個退化的長輩,即將陷入某種無人可以探尋的黑洞,也就是他們的痛苦即將「消失」到連他們自己都覺察不了的景況,但相對健康的那個,該如何去面對、接受自己伴侶的狀況,可能是更迫切的問題,否則,我們都看過很多類似的個案,就是被長照的那個伴侶過身後,另一個照護者也相繼離世,因為頓失生活重心。

這裡更要呼籲所有可能面臨這類情境的子女,除了盡心照護好父母的各種需求―― 這時心理需求可能與身理需求是對等的,同樣需要被重視的,請也照顧好自己!不要以壓抑、成全、委屈、否認等各種負面方式強加在自己的身心上面,我們比父母幸運的是,我們知道各種「求救」管道,可以尋求各種心理協助,因為有天父母會離開,但那些自己心理的千瘡百孔卻是需要我們自己去拭舔、療癒的!因此正視自己的情緒、接受自己的反應都是很重要的,不要輕忽了!

最後,我想說的是,就生命而言,我們應該常常「記得要忘記」(不要把太多事記的鉅細靡遺,那樣的生命太沈重了),但我們卻恆常是忘記要記得……

延伸閱讀

分享文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