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女兒因為颱風硬生生把我們每年固定的夏天澎湖假期刪減了三天行程，而待在悶熱的家裡生悶氣！但從望安回來後，又迫不急待地到處跟人分享在小島上所經歷的一切。
這已經是我們第六次前往望安過暑假，每年行程都差不多，但感受卻是一年比一年深刻。往年，孩子總是在一次次海岸探險過程中學習勇氣與突破，而今年最震懾孩子的事件，跟冒險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一場真實的生命教育。
身邊朋友已經習慣我每年夏天固定的望安「野人版」的渡假行程──拋開水泥森林令人窒息的壓力，野放在「以天地為家」的小島上生活若干天──每天露宿風餐，我們的住所沒有冷氣、冰箱，三餐想吃得豐富點，就得當天出門採集、捕獵。年年前往同一座小島前進，海洋環境、島上景觀的變化，感受也相當深刻。今年前往時間剛好在颱風之後，整個海岸線像是被大掃把清刷過一樣，許多過去很難見到的潮間帶生物都冒出頭了；颱風過後，同時減低海水溫度，在這溫室效應劇烈的氣候下，讓珊瑚及礁石生態魚類都正好能趁此機會好好洗滌、重生。雖然颱風打壞了我們的行程，但也拜其所賜，我們今年的海泳行程得以看到久違美麗的珊瑚礁。
除了島下風光，我們在島上的生活同樣精彩；由於沒有往年炎熱，本以為今年的小島度假生活可以清爽愜意一些，沒想到在某天撿拾柴火的路上，我們的嚮導徒手抓了一隻剛成年的母羊──這些年我們明顯感受到，望安島上的流浪羊群越來越多，連接潭門港到網垵口沙灘的小丘陵，滿地羊群足跡（排洩物），山林樹木也因羊群搶食、供不應求，而生長緩慢！
在抓到母羊的當晚，嚮導罕見地嚴肅集合大夥開會討論：今晚是否要「處理」這隻羊，成為接下來幾天的餐食！當他說出「處理」二字時，大夥兒心知肚明，他希望我們將一隻活生生的羊，從取走生命的第一刀、放血、肢解整理到天然保存，都是團體分工行動──展現出的是道法自然的獵人文化，也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行動準則，當我們早上釣魚時，也是共同行動，迅速將魚處理成可食狀態。這場會議，他從自身兒時的殺生經驗，帶出許多對生命／生存的反思，當我們在食用任何動植物時，我們都是在取用他者生命，看似殘忍，然而這也是宇宙源源循環的奧秘，所有生物都靠其他生物而存活，同時也貢獻自己生命讓其他生物成長。身為食物鏈最高端的人類，我們一夥橫跨二世代的大人小孩，面對著一個擁有飽滿氣息的生命，討論如何決定牠的生命；在此時刻，我感受到擁有權力與義務之沉重。
當晚，我們不分年紀，每個人都可以說出自己對於生命、食物鏈、宇宙觀的各種感受與決定，再進行投票。最後，在考量孩子們尚未準備對此重大抉擇負責的前題下，大夥兒一起護送這隻母羊回到山丘上，但當我們解開綑綁這隻羊的繩索時，她竟不是往草地裡奔逃，而是不斷回頭看著我們，在我們所處的小徑周遭繞圈不走，我無意超譯母羊在那時刻是否感受到我們身為人類的良知，但我很欣喜能讓孩子參與這一晚難得的討論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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